第33章-《太傅宠妻日常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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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送走姐姐,徐幼微服侍着太夫人歇下午睡,带着林漪回到房里,母女两个在东厢房的大炕上小憩。

    醒来后,徐幼微见阳光明媚,唤来怡墨:“选几名伶俐的小丫鬟,陪林漪到后园玩儿。”

    怡墨称是,“夫人放心,奴婢一定照顾好六小姐。”

    林漪知道母亲身子骨弱,便笑嘻嘻地接受安排,行礼后随着怡墨走了。

    徐幼微由李嬷嬷、侍书、几名二等丫鬟、婆子陪着去了小库房。

    醒来后到如今,首饰、穿戴要么是太后与皇帝的赏赐,要么是四房供给,根本用不到她的嫁妆。但她希望手边有些双亲给的物件儿。

    嫁妆中送到孟府的实物,新婚第二日就送进库房,分门别类地安置起来。

    当初孟府的聘礼过于丰厚,便使得徐家的聘礼亦令人咋舌:除了一应名贵首饰、上等衣料、珠宝珍玩、徐家长房藏书、各类物什、两所陪嫁的宅子、三处产量上佳的庄稼地,更有多达两万两数额的银票。

    看嫁妆明细的时候,徐幼微就觉得,父母把家底清了一大半给自己:好些物件儿,都是他们极珍视的。

    当时那个情形,他们全然无能为力,还是想为她争得一点儿体面。想来不免心酸。

    今日看实物,李嬷嬷、侍书这般见惯了好东西的,都忍不住啧啧称奇。

    李嬷嬷指着金丝点翠蝴蝶钗道:“点翠不是一般的手艺,便是内务府,做的上品也不过如此了。”

    侍书则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水晶杯,“质地上乘,做工也是一流的,太漂亮了。”放回原处,建议徐幼微,“四夫人,这样稀罕的物件儿,您可别摆到明面儿上,四老爷不高兴了,可是手边有什么就摔什么。”

    徐幼微和李嬷嬷俱是忍俊不禁。笑过之后,徐幼微道:“该摆什么就摆什么,他好意思的话,只管全摔了,记他账上就好。”

    李嬷嬷和侍书笑着说好。主仆三个商量一番,决定重新布置一下正屋。

    于是,卿云斋的下人忙碌起来:将四夫人选定的一应物件儿送到正屋,替换下原有的。

    离开库房时,徐幼微让侍书带上那个放着一小摞银票的钱匣子。

    回到正屋,侍书把钱匣子收到妆台上的暗格,告知徐幼微之后,首饰匣子送来了,她取出李嬷嬷之前称赞的蝴蝶钗,“恰好跟您衣衫很配,戴上吧?”四夫人生得美,她和怡墨以帮忙装扮为乐事。

    徐幼微从善如流。

    下人们手脚麻利,申时就收拾好了。李嬷嬷细致,检查之后,重新整理屋中箱柜。

    槅扇下方是大小不一的柜子,她随手拉开一个,从里面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黄杨木匣子。

    她捧在手里,放到圆几上,瞧着,出了神,且神色黯然。

    “嬷嬷,怎么了?”徐幼微意识到不对,走到她近前。

    李嬷嬷回过神来,忙强笑着敷衍:“没事,没事。这匣子……是四老爷的,奴婢也不知该如何安置。”

    “不能送到外书房么?”徐幼微说着,便留意到侍书也是神色一滞,目光黯然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不妥当吧?”李嬷嬷想到里面那一件件物件儿,“还是放回原处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正说着,孟观潮走进门来。

    主仆三个俱是一愣,随后才上前行礼。

    孟观潮抬了抬手,环顾室内,“重新布置了?不错。”说着,看向幼微,“开了你的小库房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小败家子。拿出来就保不齐损坏。”

    徐幼微认真地道:“但是,应该拿出来啊。”

    他一笑,温温柔柔的,视线锁住她头上的蝴蝶钗,抬手碰了碰,“真精致。好看。”

    也不知是夸蝴蝶钗,还是夸她。

    “我去帮你更衣。”徐幼微说。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孟观潮问,“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事儿?要把什么放回原处?”

    徐幼微见李嬷嬷和侍书神色仍是不对劲,忙道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孟观潮的视线则随着问话四处寻找,很轻易就看到了那个黄杨木匣子,蹙眉,“谁找出来的?属耗子的?”

    徐幼微不想两个忠仆为难,先一步出声反问他:“里面放着什么?该安置在何处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孟观潮又凝了她头上的蝴蝶钗一眼,牵了牵唇,“一些零碎物件儿,你瞧得上眼就收着,瞧不上眼就扔了。”语毕转身,“忙吧,我去洗漱。”

    徐幼微唤怡墨跟去帮忙打水、给他备好衣物,随后走到圆几前,打开了匣子,愣了愣。

    大红獐绒上,放着一对儿垂珠金簪、一对儿红珊瑚银簪、七块玉牌、一条长长的珍珠链。

    簪钗的样式简单,玉牌上雕篆的或是兰竹,或是诗词佳句,珍珠链却是用同样大小的南珠做成。

    徐幼微转头看住李嬷嬷,问了句有些奇怪的话:“这些到底是什么?”

    李嬷嬷也在看那些物件儿。

    是什么?

    是四老爷亲手给四夫人做的配饰,亦是在妻子病痛之中,他所受过的煎熬。

    四夫人在病中,不言不语,偶尔再不适,也是一声不吭,只是冷汗直流,面色煞白,终日卧床不起。

    在那种时候,四老爷总是整夜不成眠,该是心烦意乱所至,看不下去公文,就找了消磨时间的事由。

    起初是做簪钗,给母亲做一支,再给妻子做一支。

    那种物件儿,容易做的,于他不在话下,样式繁复的,必须要到作坊,做了一些他就没了兴致。

    便改为雕篆玉牌,请教过老师傅,寻了相应的工具到手边。

    心烦的时候,病痛纠缠的时候,手不稳,离四夫人近的时候,信手扔到一旁;离四夫人远的时候,便总会将手中玉石拍碎在桌案上,换一块新的,重新来过。

    这前提下,他库房里存着的上乘玉石,消耗得极快。

    不怪谨言说,别人做这种手艺活儿,横竖能得一句夸赞,俗一些的,能赚点儿银钱,只有咱家四老爷,整个儿就是败家。那个与自己较劲的样子啊……唉……

    也有情形好的时候。

    四夫人跪坐在窗前,双手托着下巴,望着院中花草。四老爷就坐在炕桌前,雕篆玉石的时候,神色悠然,偶尔望四夫人的背影一眼,笑微微的。

    手链上所用的珍珠,是四老爷派人去寻来了一匣子。按理说,于他是能一半日就能做成,却陆陆续续地做了三个月:过于挑剔,过于细致,常常到了中途,便瞧着哪颗珍珠不顺眼,拆掉重来,打孔时若是稍稍手偏,珍珠有了微不可见的瑕疵,也是不会留的。

    一次,侍书见他心情好,问,怎么像是格外看重这条珍珠链?

    他就说,的确看重。依我看,珍珠是最矜贵也该最昂贵的宝物。

    它们,是生灵磨砺而成。

    就像人,越过越糟心,越过失去越多,可终有一日,你会发现,经过的那些,换来的是焕发光彩的瑰宝,值得。

    若不能,便是作孽太多,没资格得着好。

    隐隐约约的,侍书品出的是他对四夫人的情形心怀希望,以及,一份面对意中人近乎卑微的情意。

    没资格得着好?他没资格得着好?

    侍书听完,说明白了,找了个借口退下,回到居住的倒座房,与不用当值的几个人说了。

    静默许久,几个人都哭了,哭了很久。

    ——李嬷嬷回想着这些,也如实告诉了徐幼微。

    徐幼微的手握成拳,深深吸进一口气,语气清浅:“嬷嬷,让我自己待会儿,好么?”

    李嬷嬷恭声称是,带着其余的丫鬟鱼贯退下。

    徐幼微看着匣子里每一样首饰,久久的,想到了他之前的言语,他再一次凝视蝴蝶钗的情形。

    她缓缓探出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条珍珠手链。

    孟观潮,你在拧巴什么?

    怕这些首饰不够精致,我会不喜欢?

    怎么会。

    这是最好的。

    这就是稀世珍宝。

    泪意浮上眼底,她一手撑住圆几,阖了眼睑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孟观潮折回来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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