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美人劫-《从此,我爱的人都像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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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可是,她竟然没有等到那个冬天。

    那年秋天开学,大学里来了一个权贵门第出来的女子,貌美如花,趾高气扬,她对孙家少爷一见钟情。

    流言蜚语渐渐传到了吕静如的耳中。起初,她也只是当笑话一般听。可后来,孙家少爷一日比一日晚归,吕静如方觉得不对劲儿起来。

    终于有一日,外头下了皑皑白雪,吕静如得了风寒,卧病在床,咳嗽不已。她等了一夜,可是他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方回来。

    吕静如到了那时方知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。她问:“你去哪里了?”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这般情况下,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

    吕静如只觉得天地霎时黑暗,眼前金星乱冒。她竟然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。哀莫大于心死,她居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吕静如一把拿起榻边的茶杯,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:“你走!你走!别再让我瞧见你。我这就回碧溪镇,我与你,永生不会再见。”

    吕静如大哭了一场,而后,她拖着病身收拾了包裹,准备回碧溪镇。

    “那时的她从未想过,她这辈子再回不了碧溪镇了。”周璐点了根烟,手指颤抖着送到红唇边,狠狠地吸了几口。

    收拾好包裹的吕静如从小院落的门口拦了辆黄包车,准备先乘火车,再换船只回家。

    但她连火车站也未能到达。她拦的黄包车半路上抄小道,来到了人烟偏僻之处。那里早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等着,见了黄包车,便淫笑着上来……

    等她醒来,却是躺在妓院里。原来,他们不只奸污了她,还把她卖进了妓院。吕静如求生无门,求死不能,只好装作屈服,强颜欢笑地接客。几个月后,老鸨以为她认命了,渐渐对她松懈。不久后,吕静如趁某次叫局,终于逃了出来,慌忙之中逃上了火车,然后来到了宁州。

    听完后,唐宁慧整个人便如浸在了冰窖之中。这竟然就是周璐的过往,怪不得对于这段过往,周璐从不提及,唐宁慧一直以为她是个孤儿。

    好半晌,唐宁慧方轻声问道:“那……那位孙家少爷呢?”周璐缓缓一笑,说不出的嘲讽:“自然是成亲了,听说夫妻恩爱,荣华富贵,一团锦绣。”

    唐宁慧问:“你后来见过他吗?”周璐咬牙切齿地吐了两个字:“见过。”

    周璐的脸上有一种爱恨交织的茫然,唐宁慧没再问下去,只是轻轻地道:“那以后呢?你就打算一直跟着周兆铭?”

    周璐一笑:“宁慧,我能怎么办?像我这样的女人,哪有什么人会正正经经地娶我做妻?再说,哪怕他们敢娶,我也不会成亲。我……我当年早被老鸨灌了绝育的汤药了……再说了,这世上的男人啊,哪里有什么好东西!

    “你总是说我疼笑之,宠笑之,那只是因为我把笑之当作了自己的孩子。

    “宁慧,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盼头了。”

    那晚临走前,周璐取了一个鸳鸯坠子塞到她手里:“我从碧溪镇老家带出来的物件,如今只剩下了这个。宁慧,你收着吧。”

    唐宁慧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面色端凝地推回给了她:“好端端的给我这个做什么?”周璐见唐宁慧不肯收,便弯腰挂在了笑之的脖子上,含笑拧了拧笑之柔嫩的脸:“这是璐姨的宝贝,笑之挂着,见这块玉便如见到璐姨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唐宁慧那个时候并不知道,从那时起,她与周璐见面的次数已经开始倒数了。

    每天早上,唐宁慧照例带着笑之陪曾连同用早点。这日,曾连同却一直不起身,等笑之用完了最后一口粥,方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待车子停下,唐宁慧不觉一愣,竟到了唐家小院落的门口。曾连同瞧着她道:“还不下车?”

    唐宁慧静静地垂下眸光。

    那个上午,城西的弄堂里驶入了几辆小汽车,把小小的弄堂挤得水泄不通。

    唐少丞和白如懿得了信儿,忙出来迎接。两人见曾连同一身西式便服,牵着笑之与唐宁慧双双出现时,不由得惊住了。他们对视一眼,均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之色。

    当年,他们只知唐宁慧与人私奔,可与何人私奔,他们却是半点儿不知。前几日,唐少丞下班回家,白如懿便将遇见唐宁慧的事情细细告知,但亦只说四妹妹如今通身的派头,一瞧便是个贵太太,却不知竟如此矜贵,竟嫁与了曾连同。

    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今年鹿州城最火热的流言蜚语,说曾家平白无故地冒出了个小少爷,乐得曾大帅开祠堂认祖归宗,连开一个月的筵席。难不成那传言里的女子与小少爷竟然就是自家的四妹妹和外甥?

    好在唐少丞也算是见过世面的,怔了数秒后,便赶忙请了曾连同上座。曾连同微笑着欠了身,执礼甚恭:“大哥、大嫂请上座。”一旁的唐宁慧不由得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唐少丞自然是推辞了一番,这才入了座。

    程副官等人随即捧上了各式礼物。曾连同依旧淡淡含笑,客气得很:“宁慧第一次带我来见家人,我亦不晓得准备些什么,若有什么失礼之处,还请大哥大嫂看在宁慧和笑之的面上,务必多多担待。”

    唐少丞忙谦让不已:“不敢不敢。”赶忙用手肘碰了碰白如懿,示意她上茶。

    一时间,曾连同便见了唐少丞的子女们,回了神的唐宁慧一一送上见面礼后,便由着笑之乐颠颠地和表姐表哥几人在小院子里玩耍。

    曾连同又道:“宁慧说大娘旧疾复发,本不便打扰,可我第一次来,按礼数,怎么也得拜见一下大娘这位长辈。大哥,你看……”

    唐少丞知母亲如今的脾气古怪,怕是见了,万一没个轻重,惹了曾连同那就麻烦了,只得委婉地道:“娘她如今病得糊里糊涂的,要不,等过些日子病好些再见不迟。”

    曾连同也知是他的托词,刚欲答应,只听有个苍老的声音传出:“谁说我病了?”唐少丞闻言,诧异转头:“娘!”

    只见门口站了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苍苍的老妇人,虽然容颜憔悴,但一双眼睛精明锐利。

    唐少丞、曾连同、唐宁慧、白如懿等纷纷起身。唐少丞和白如懿扶着母亲唐陆氏坐了下来。唐宁慧唤了声:“大娘。”

    曾连同站在一旁,只见那老妇人的目光咄咄逼人地打量着自己。半晌,唐陆氏冷哼了一声:“我以为是谁来了,这么大的阵仗,原来又是我们唐家私奔出去的四小姐。”

    白如懿暗暗拉了拉唐陆氏的衣袖。唐陆氏却装作不知:“四小姐,有道是无媒苟合。你当年私奔一事,被宁州传为笑柄,令我们唐家上下蒙羞。就算是你爹在世,也断不会轻饶你。所以,无论如今你有多富贵多荣华,你这门亲我们唐家却不敢高攀。”唐陆氏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唐少丞和白如懿,“你们还不给我送客?!”

    唐少丞急道:“娘!”唐陆氏猛地一挥手,只听“咣当”一声,那盏热茶跌碎在了唐宁慧的脚边:“送客!”

    曾连同扶着唐宁慧后退两步,一张脸黑得可以,也不叫边上候着的丫头帮忙,亲自弯腰替她拂去旗袍下摆处沾着的茶叶末子:“可烫着没有?碍不碍事?”

    幸亏是冬日,穿了夹棉的旗袍和厚皮鞋,并没有被热茶给烫着。唐宁慧见大哥大嫂急得脸色泛白,知道他们怕惹火了曾连同,其实她也有些拿不准,于是拉了拉曾连同的袖子,低声道:“我没事。你莫恼。”

    曾连同招来了程副官:“派车去府里,叫人取一身太太的衣服过来。”

    唐宁慧大觉不好意思:“哪里要这般麻烦?我换上大嫂的衣服便成了。”

    唐少丞和白如懿见曾连同的动作,早惊愕地双双对视了一眼。听唐宁慧这般一说,方回了神,白如懿点头道:“正是。让四妹妹换上我的衣服便成了,不用一来一去这么麻烦。”

    曾连同抬头,望进了唐宁慧隐隐乞求的眼里,知道唐宁慧不想把事情闹大。这是这些年来,她第一次有求于他。曾连同别开了脸,当作默认。

    唐宁慧得了他的准信儿,便放下了心,她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唐陆氏面前:“大娘,当年是宁慧的错,是宁慧害得大娘大哥脸面无光,被人耻笑,请大娘责罚,宁慧心甘情愿领受。”

    唐陆氏锐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她半晌,脸上神情莫测,好半晌,才长叹了一口气:“罢了,都是过去的事情了,如今木已成舟,生米已煮成了熟饭,我再责罚你,也无半点儿用了。你起来吧。我老了,不中用了,我这就回屋歇着去了。”

    唐宁慧道:“大娘!”白如懿忙在一旁劝道:“娘,您素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,如今这乱世,三天两头打仗,能遇见四妹妹,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,已经是莫大的福分。娘,您就别再生四妹妹的气了。您看,今日四妹夫和您外孙也来了,您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。”

    唐少丞见母亲唐陆氏神色渐软,忙捧了一盏茶递给了曾连同:“贤弟,来,给母亲敬杯茶,让母亲消消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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