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23 为星辰击坠(上)-《道与碳基猴子饲养守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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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罗彬瀚说,“它们好像是有个大计划,又好像只是单纯在发神经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,它们很危险?可你还曾经收留过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收留一个倒没什么,它们的危险不体现在杀人抢地上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说的大计划是?”

    罗彬瀚想了想,觉得许愿机也和荆璜的身世一样,是个不宜放在眼下细说的概念。于是他模糊地解释道:“它们要改写整个系统……我们在它们眼中大约只是蚂蚁,正常来说妨碍不到它们什么。可它们现在想的是干预一整个生态系统;是想把所有的蚂蚁、苍蝇、蜜蜂都变成人,或者干脆把它们都消灭掉,让整个生态系统都变得简单可控——我知道,按我们的经验来说这根本玩不转。如果昆虫全灭绝了,我们这颗星球的生态也就完了,反正我们是完了。可是它们……它们跟我们的生活不一样。你想,古人也会觉得没了蜡烛和油灯是不行的,可我们现在已经很少用了,连停电的时候都不是非用不可。也许对它们来说,一个没有昆虫的生态系统也能转得动。它们并不想先消灭我们,只是想征服这整个系统,而我们这里有点东西碰巧能用得上——似乎它们觉得我们这颗星球上藏着某种特效杀虫剂,能一次性灭绝昆虫的那种。一方想要找出来,另一方不希望找出来。”

    石颀怔怔地听着,过了一会儿问:“如果找出来了会怎么样呢?我们都会死吗?”

    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罗彬瀚说。他想起上午时周雨曾用一句简单的话向他宣布梦境之主不会再醒来。那语气对周雨来说倒是非常笃定,大约他确实是有把握的。“我也没见过那瓶特效杀虫剂,只是听别人说它很厉害。可是如果它真的那么厉害,我看昆虫早就该灭绝了。反正,在我看来,这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。”

    对于他讲的这一桩天外奇闻,石颀的反应还是老样子,好像是很认真地听了,可又没特别放在心上。她突然问:“那些会动的糖是那个人留给你的?”

    罗彬瀚不大明白她的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里。他迟疑了一会儿说:“是我留下来做纪念的。”

    “它们不是来这里完成工作的吗?为什么随身还带糖果呢?”

    “上战场的人也会带巧克力和糖果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但是……没有办法把那些糖和你说的事联系起来。握着它们的时候感觉很亲切,就像是小时候看的卡通片里会有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石颀,”罗彬瀚警告道,“你不会是对那些糖上瘾了吧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。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那种感觉。我觉得那时自己好像一下变成了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确定它在你身上是什么效果。”罗彬瀚小心地说,“正常情况下,那东西是不会制造幻觉和幻听的,它只是让人变得比较……放松,失去自控力,变得非常情绪化,有点像是喝酒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,也有人吃了以后会变得攻击性很强吗?”

    “不,应该不会。它们设计这东西的时候就考虑过了。这东西吃了以后会降低你的行动欲望,你会觉得坐着唱唱歌说说话更开心,要拿来打架就不够了。它只会害你软手软脚,稀里糊涂地挨打。”

    “你吃过它吗?”

    罗彬瀚沉默了,他又得在撒谎和暴露更多秘密之间做选择。“我吃过,”他承认道,“反应没有你那么强烈。这东西是因人而异,而且我……我的体质受了点那些人的影响。”

    “只有体质吗?”

    罗彬瀚有点诧异地偷瞥了她一眼。“石颀,”他声明道,“我不是负责潜伏在本地给它们带路的,也不存在归化或者投降这回事。它们不是来征服或统治这里的,就算是,它们也用不着我,直接去把地里的粮食都收了还快些呢。”

    石颀终于又短促地微笑了一下,仿佛觉得他的说法有些滑稽。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很像我父亲。”

    “石颀,这话可就不好笑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先听我说吧。”

    罗彬瀚本想再做个鬼脸缓和缓和气氛,可有种异样的感觉使他不敢妄动。石颀已经不像是在生气,可也没有在玩笑,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。

    “小时候,我总觉得自己跟父亲要更亲近。虽然他工作很忙,在家时还是会陪我玩闹,陪我看卡通和连环画。到了初中时我甚至会觉得他很幼稚,因为即便我扮成熟地说想看新闻,他也会故意装傻调到卡通频道,任母亲怎么抱怨也不听。他也很喜欢读,还会把书瞒着妈妈借给我看,跟我谈论里面的情节……所以,那时我觉得他是全世界最理解我的人,比总是操心弟弟的母亲还要在乎我,愿意为我做任何事。但是,有一天晚上他回来时喝醉了,把手机掉到沙发下面。那时手机还不是智能的,我只是想翻开盖子看看有没有坏,结果就看见一条短信刚发进来。虽然当时我并不能读懂,却觉得发件人的用词非常奇怪,仿佛是在向我父亲哀求什么。第二天早上,我问父亲是怎么回事,他说那是个骚扰电话,是想要向他讹钱——那时他的表情和语气变得非常陌生,那么厌烦,那么冷淡,比起总是忧愁抱怨的母亲可怕得多。我从来都没想到他可以用那样的声音说话。可后来我才知道,其实那天晚上发短信的人是举报者的家人,想让他放过自己的子女,想让他不要再继续报复。”

    她说到这里时罗彬瀚已经有点坐立难安。“石颀……”他低声说,“我不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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